第十六章 重逢 (2)


小说:凤唳于台   作者:闲者余人   类别:传统武侠   加入书签   【章节错误/点此举报】   【更新慢了/点此举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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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等到把东西一体装上了船,麻四宝招呼穆枫和石小川登船,犹自笑呵呵地喊道:“还有没有人送东西来?若是没有,便要启程了。”前来运送物品的那些商人一起拥到船边,喊道:“石公子,早去早回,莫要让阿尼塔小姐牵挂。”石小川被闹得脸红,跟在穆枫后面上得船去。
  走过麻四宝身边时,恰好一阵波涛涌到,快船略一颠簸,穆枫似乎站立不稳,脚下一滑,险些跌倒,麻四宝眼明手快,赶忙伸手去扶,穆枫在他手臂上一撑,借力站稳,道了声多谢。麻四宝笑道:“船行颠簸,侯爷小心。”穆枫摆了摆手,面无表情,扫视了一眼,自顾自踱进船舱。快船分上下两层,穆枫和石小川各居一室,他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,把门关上。
  石小川心里一阵忐忑,心想:师父为人简朴,必是看到阿尼塔弄出这么大的排场,心中不快。这时候麻四宝已经指挥着手下的兵丁拉起铁锚,挂上风帆,快船驶出了码头。石小川正要去找穆枫,听得天空中传下来鸟鸣之声,抬头去看,高高的天际上一只巨鸟飞过,盘旋两周,向西飞去,引得船上众人俱都观看。石小川知道,那必是阿尼塔前来送行,心底感到一阵甜蜜,又想着与她分离,不禁有些怅然。
  他看着快船划开波浪,迎风前行,夕阳将落,晚霞在海面上洒下万道金光,晚风拂面,颇感惬意,不知不觉在船头逗留了片刻。麻四宝踱到他身后,嘿嘿笑道:“石公子真是好福气,结交的不是名闻天下的侯爷,就是大富大贵人家,看着真他娘让人眼热。老子年轻的时候,也曾经和镇里有钱人家的闺女相好,偏偏我娘把老子生得一脸麻子,财主老爷就是看不上,不肯把闺女嫁给老子,否则老子也用不着在这海上讨生活。”他吧嗒一下嘴巴,说道:“那位小姐长得虽是平常,可是一声细皮嫩肉,哎哟。”他大概想着香艳场景,忍不住低声笑起来。
  石小川听他语涉污秽,心生厌恶,不想与他多言,走到穆枫的舱房外,想要敲门,又感犹豫,听到舱房里穆枫说道:“小川,进来吧。”石小川推门进去,叫了声师父,正想与他解释,穆枫示意他将门关上,说道:“我看这船上的人有些古怪,你要小心。”石小川一愣,穆枫说道:“行船之人风浪颠簸,下盘必稳,我刚试了试那个麻四宝,却发现他手上力大,腿上却颇为飘忽。”石小川说道:“我们径直把他们拿下,一问就知道了。”穆枫摇了摇头,说道:“船行海上,正要用到这些人,稍加小心就是。”
  两个人正说着话,有人敲门。穆枫喊道:“进来吧。”舱门被人推开,走进来的正是麻四宝,满脸赔笑,脸上的麻子好像都在跳跃,说道:“侯爷,公子,小的来问一声,我们这船到底要去哪里?”
  穆枫从怀里掏出当日国主给他的卷轴,一抬手,卷轴从他手中飞出,啪的一声,插入船壁。这卷轴系布帛所制,竟被他贯入木板,显见得内力惊人。穆枫说道:“要去哪里,这上面写得明白。”麻四宝脸上掠过一丝惊诧,旋即变得镇定,笑嘻嘻地说道:“穆爷果然是天下闻名的高手,随手丢个东西,都是这般洒脱。”他慢腾腾走过去,伸手取下卷轴,躬身施礼,自顾自离去。
  麻四宝既是知道了要去的地方,便也识相,不再叨扰,除了每日在船头呼喝着手下干活,便去下一层的船舱喝酒,隔着一层船板,犹自能听到他带着一帮手下喝得酣畅,大呼小叫。船上的饮食本就简陋,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,美酒得饮,珍馐得尝,见着石小川谦卑有礼,简直比见着亲爹老子还要恭敬。
  一天午后,天气清朗,石小川从穆枫的舱房出来,恰好看到麻四宝提着个篮子,盛着酒菜,往下一层的船舱走去。石小川四下看看,没有看到有人,心念一动,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,走下楼梯。他从亮出陡然来到暗处,眼前昏暗,看不清楚,恍惚看到麻四宝摇头晃脑朝船尾走去,便赶忙跟了上去。他突然听到船尾一间舱房里传出来大笑声,听声音竟是十分耳熟,只是想不起来是谁。他一怔,再往前看,麻四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。他心里着急,紧走几步,一个没留神,撞上一根低樑,虽不甚疼,却是咕咚有声,撞得尘土飞扬。
  那笑声顿时止住,他再想往前走,眼前人影一闪,麻四宝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,手里的篮子已经不见了,举着一盏蜡烛,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,说道:“石公子,这里都是下人待的地方。您是贵客,怎么来了?”石小川见行藏被识破,想要出手将他制住,又想到穆枫吩咐过的,便一语不发,扭头就走。在他身后,麻四宝笑道:“石公子慢走,此处昏暗,莫要再迷了路。”
  自此以后,石小川每日里只是跟着穆枫习练武功,不知不觉船行了半个多月。麻四宝依着卷轴上画的方位,一路驾船北行。越往北走,天气越是寒冷。幸好阿尼塔给他们师徒二人都预备得有冬衣,这一日石小川将冬衣换上,上穿狐皮的袄子,下穿缎面的棉裤,足蹬羊皮靴子,头上还戴着一顶虎皮帽,当中嵌着一颗珍珠,连穆枫看了都忍不住笑道:“小川,你这么一打扮,跟富家公子可没什么两样。”石小川听了,脸上一红。
  这天晚上快船迎头驶入一阵风暴,北风呼啸,越吹越紧,快船上下颠簸得厉害,船舱里悬挂的灯笼也随着来回地晃悠,屋内物什的阴影也跟着出现、消失,再消失,出现,船板咯吱咯吱地响,似乎随时会断裂开来。石小川虽是胆大,听得外面鹅蛋大小的冰雹打在船板上,噼啪作响,当中夹杂着麻四宝指挥兵丁收帆的喝骂声,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心里也不禁有些惊惶。
 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大喊,“有冰川,当心撞上!”他再也按捺不住,跳下床去,推开舱门,到了甲板上,顿时觉得四下里狂风怒吼,电闪雷鸣。借着闪电的亮光,他惊恐地发现,快船似乎朝着一块巨大的冰川撞了过去。在他身后,有人大喊,“快落帆”。
  他回头去看,船尾处有一面尾帆犹自伸展开,将风兜住,推着快船朝冰川冲去,有个兵丁站在桅杆下,拼命拉扯绳索,却被冰雹给冻住,怎么也拉扯不下来。麻四宝领着其余的兵丁站在船头,各持撑杆、木浆,想要抵住冰川,见他迟迟不能落下尾帆,气得破口大骂。
  石小川见再迟得片刻,快船势必撞上冰川,赶忙飞身跳起,一脚踢在船板上,借力使力,连着几个纵跃,跃上了桅杆。他一只手扳住桅杆,触手冰凉,另一只手使足了内力,重重的一掌劈了下去。那根桅杆原本并不粗实,只因先被淋湿,复又冻结成冰,故而他连劈了数掌,才终于将之劈断,连带着尾帆掉落水中。
  尾帆既是落下,快船的去势减弱许多,擦着那道冰川滑行过去,坚硬的冰柱挤压着船板,发出低沉的声响。石小川这时候已是全身湿透,心里稍稍一松。可就在这时候,一个巨浪迎头涌上来,那艘快船先是被浪头冲得老高,旋即掉落水中,溅的水花四起。石小川被颠得握持不住,从只剩下半截的桅杆上跌落下来,笔直地朝着漆黑冰凉的海水中掉落,惊得船上众人都是大惊失色。
  突然之间,从快船中蹿出一条瘦长的身影,去势疾如闪电,人在半空,手臂一扬,一条飞索飞了出来,搭在桅杆上,绕得几圈,那个人一手抓住飞索,身子荡将过去,一把抓住了石小川。两个人借着飞索荡起的势头,跳上船尾。石小川惊魂未定,那个人却是将他往甲板上一丢,转身就走。
  石小川站起身来,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甚是眼熟,脑中如电光石火一般想到一个人,正要抢步上前,将他拦住,船头传过来麻四宝的惊呼声,“撞上了”。紧接着轰然声响,船身一阵摇晃。他赶忙奔到船头,原来绕过那道冰川,前面突然又出现一个小岛。船上众人既是都看着那瘦高个子出手救下石小川,浑没留意快船已经撞了上去。
  石小川抬头去看,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,将小岛照亮,只见山石嶙峋,树木稀少,怪石丛生,好像蹲伏着无数的怪兽。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小岛上站着一个人,他心里想:我大概是看花了眼。他揉了揉眼睛,恰好又是一道闪电,这时候他真真切切地看到,岛上果然站着一个人,身穿黑色长袍,头上戴着一副铁面具,看不见真容,却能看到面具后面一双眼睛被闪电照亮,仿佛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