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赌马 (3)


小说:凤唳于台   作者:闲者余人   类别:传统武侠   加入书签   【章节错误/点此举报】   【更新慢了/点此举报
推荐阅读: 一剑飞仙| 神藏| 颤栗世界| 冠军之心| 不灭龙帝| 巫神纪| 绝世天君| 真武世界| 极品仙师| 五行天| 怒瀚| 极品仙师| 玄界之门| 我的邻居是女妖
  无名哑然失笑,问道:“你悟到的莫非是柔弱胜于刚强?可这只不过是弱者找的借口,好挽回颜面。世人都说水滴能够石穿,却装作不知道那要经年旬月,人寿又有几何?哪里熬得到那一天?难道打不过你的敌手,就只能忍气吞声、苟延残喘,只需熬着比你的对手多活一天,就算是胜过了他?那还不如我手起刀落,再是坚硬的石头也要劈成两半。”他越说越是得意,神态颇显张狂。
  听无名说到“人寿几何”,杜乘风的表情有些黯然,旋即振作,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,突然说道:“也许我说过的那些话都错了?”无名大笑道:“你的话并没有错,只不过你可能老了,或者胆怯了,所以连自己说的话也不相信了。既然如此,‘刀王’的头衔便让给我吧。”
  杜乘风将少年往旁边轻轻一推,甩动手中的树枝,一头扬起,朝无名的脖颈绕了过去,却是不折不扣一记刀法上的招式,叫做“斩将夺旗”。无名待树枝到得近前,猛一挥手,其速甚急,断刀过处,那根柔软的树枝被切成两段。无名笑道:“你当我斩它不断吗?我连刀都是断的,还有什么是我斩不断的呢?”
  杜乘风面不改色,伸手将断落的那节树枝一并抄住,双手并进,使得是双刀的招式,上面“雪花盖顶”,下面“枯树盘根”,两条树枝一起扫了过去。无名不慌不忙,又是一刀挥出,将两条树枝一起斩断。
  杜乘风再一伸手,将断落的两条树枝抄住,变成四条树枝,夹在指中,随手挥出,一条树枝使出一记刀法,或“天涯望断”,或“藕断丝连”,种种招式齐齐地向无名打来。无名见自己每一刀挥出,虽是将树枝斩断,却总被杜乘风化成更多的刀招,眼见得一条丈许长短的树枝变得越来越短,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刀法,心头烦躁起来,喝道:“看你还能变出多少花样!”他运刀如风,刀势凌厉,重重地几下劈到,顿时将根根树枝砍得寸断。
  杜乘风的一双手快如闪电,或拍、或弹、或戳、或抹,在树枝当中穿梭,竟没有半根树枝掉落地上,反倒被他的雄浑内力聚拢在一起,飞舞盘旋,有如一个圆球,越聚越大。无名知道,这正是驭刀术的高明境界,喝斥连声,抢步上前,挥刀连砍,一刀紧跟一刀,一刀快过一刀,只是他砍得越多,扬起在空中的树枝便聚得越多。
  杜乘风步步后退,手上却没有停的分毫,上下翻飞,掌心中的圆球越变越大,无名厉声喝道:“你弄出这许多枝节又有何用!”他飞身跳起,手中的断刀卷起一股刀风,寒气逼人,寒风过处,被斩断的残枝四散纷飞。他那柄断刀从残枝当中穿过,势无可当,朝着杜乘风的面门劈了过来,转眼就到了杜乘风的面前。少年在一旁看到,心中惶急,不由得惊呼起来。
  杜乘风大喝一声,左掌下沉,右掌前推,使出一记掌刀,叫做“石破天惊”,劈在圆球之上,圆球爆裂开来,被无名切断的枝条漫天飞舞,破空声响,嗤嗤有声,齐齐地朝他射了过去,方才他斩断的越多,此时射向他的树枝便也越多,直若无数柄小刀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。
  待风雨过后,无名呆呆地看着衣衫上被枝条射穿的小孔,知道杜乘风是手下留情,否则难逃贯胸之厄,脸上的表情先是木然,继而掠过一丝惊诧,终于沙哑着嗓音喊道:“不可能!我的刀无坚不摧,怎么可能输给一根树枝!”杜乘风淡然说道:“刀者斩也,就像秋风肃杀,横扫天地,只是摧枯拉朽,毕竟为的是冬尽春来万象更新,又哪里扼杀得了勃勃生机?这个道理我也是刚刚才悟入刀法之中。”他话虽说的平淡,方才那几招实已使出了平生的功力,到这时只觉腹痛难耐,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几欲跌倒。
  少年见状大惊,跑上前来搀扶住他,问道:“大叔,你要不要紧?”杜乘风摆了摆手,轻声问道:“我说的这个道理,你可听得明白?”少年摇头说道:“我好像明白,又好像不明白。”杜乘风说道:“你还年幼,时间久了,自然就能明白。”
  无名呆立了片刻,大叫一声,飞身而起,几个纵跃,奔出去老远,突然又折了回来,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,丢在了骆公公的脚边,转身疾走,嘴里说道:“这块‘刀王’的金牌替我还给皇帝老子,就说有杜乘风在,我绝不会再踏入中原一步。”他去得飞快,说到最后一个字,人已经消失在山路之间。
  骆公公弯腰捡起金牌,仔仔细细将上面沾着的尘土拂去,摇头说道:“国主的赏赐,那是何等的福分,为什么个个都不放在眼里?”他抬起头来,叹道:“若非亲眼所见,谁能料到杜爷对刀法的领悟已到了如此境地。难怪‘百胜刀王’的名头都传到国主的耳中,看来谁也别想抢了去。”杜乘风淡然说道:“那只不过是江湖中人取的匪号,可不敢玷污了皇帝老子的耳朵。你若是没事,这便去吧。”他此时只觉得方才连番剧斗,内力大耗,已然压制不住胸腹间的疼痛,不惟四处游走,更甚而散入周身,怕是再捱得片刻便要支撑不住,故而急欲将骆公公打发了事。
  骆公公神态自在,说道:“看起来在下确实没事,我只好向国主复命,就说杜爷刀法如神,他派来的那些个人个个自吹自擂是高手,可都不是杜爷的对手。”他施施然转身走出去几步,突然停下步来,回身笑道:“可是杜爷没有事吗?”杜乘风冷冷地说道:“老子有什么事?只要皇帝老子不来烦老子,就大家自在。”骆公公拍手笑道:“杜爷真的没事吗?难道误服下‘五毒散’也没有事?”
  杜乘风这才明白,一直以为腹痛难捱是旧疾发作,却原来被人下了剧毒。他心里吃惊,脸上依旧不动声色,说道:“你既然知道我被人下毒,又知道下的是‘五毒散’,可见下毒的就是你。”骆公公叹道:“怪只怪杜爷太过托大,没把我们这些在宫里伺候国主的下人放在眼里。可是您三番五次偷入御药房,想要偷取‘九阳还魂丹’,真当我们一点没有察觉吗?”
  他见杜乘风默然不语,心中得意,继续说道:“‘九阳还魂丹’名字取得好听,其实配制起来既是繁难,药力也是霸道的很,轻易可不敢给人服用。”杜乘风冷冷地说道:“所以你给老子换了‘五毒散’?”骆公公叹道:“我也是大意了,以为杜爷只是为了偷药而来,没想到最后一天杜爷突发雅兴,要去御花园赏花,惊动国主,害得宫里面的人个个受罚,若不是我许下海口,怕是好些人都要掉脑袋呢。”
  杜乘风冷笑道:“你以为给老子服了毒,我便会任人差遣,甘做爪牙?”骆公公摇头说道:“杜爷生性不羁,在下倒是早有预料。退一步说,可否拿杜爷的一项东西来换解药呢?”杜乘风问道:“什么东西?”骆公公看着自己的脚尖,悠悠地说道:“我听说杜爷不光是点评天下刀法,更将自己的心得写就一本刀谱,极尽刀法之奥秘,所以我想请杜爷借刀谱一看。”
  杜乘风哈哈大笑起来,说道:“原来你是想要我的刀谱。”骆公公也是陪着笑说道:“方才亲眼目睹杜爷出神入化的刀法,更是让在下向往之至,向往之至。”杜乘风脸色一肃,森然说道:“给你看看原也无妨,可是你下毒在先,我现在若是给你,岂不变成了受你胁迫?你当杜某是什么人?”
  骆公公一怔,急忙辩解道:“在下也是仰慕杜爷的刀法,情不自禁,才出此下策。”杜乘风悠然说道:“我知道你也使刀,在你的衣袖里便藏着飞刀,既是想要,自己过来拿吧。”骆公公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,又停了下来,眼珠转了转,笑道:“我听说‘五毒散’发作起来疼痛难忍,就算杜爷内力深厚,方才连番剧斗,必定耗去泰半,您应该不会还留有后手吧?”杜乘风淡然说道:“你也是习武之人,临敌之际总要留得一手,这个道理难道不知道吗?你不妨试试,且看看杜某是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人。”
  骆公公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,干笑两声,一双手藏在袖中,左思右想,不敢出手,额头滴下汗来。杜乘风猛然厉声喝道:“前面只是比武,老子才手下留情,遇到你这种暗箭伤人、背地下毒的小人,老子恨不能将你一刀结果了。你还在那里拖延作甚?要打就打,要滚就滚!”骆公公听得浑身一抖,惊呼一声,一跳而起,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折,朝山路疾奔而去。
  杜乘风腰杆挺直,待骆公公身影消失不见,才终于瘫坐在地,把少年也带得险些跌倒,到这时他已经支撑不住,触手滚烫,疼痛难忍,听得少年在耳边连声叫他,也是无力应他。过了良久,他才略略聚起一点内力,轻声说道:“你躲在那里,看也看了许久,可以出来了。”
  少年环顾四周,山峰之上未见到还有旁人,当他神志有些不清,却听得路边草丛中一阵唏嗦声响,一个人站了起来,面容英俊,只是身上的白衫却沾上了泥土,有些狼狈,原来是赫连勃,长鞠一躬,说道:“晚辈赫连勃见过杜爷,素闻‘百胜刀王’的名头,今日得见,真是三生有幸。”
  杜乘风苦笑道:“我现在伤得甚重,想要抬手都是万难,听你的话未见得受用,倒是觉得嘲讽。”赫连勃赔笑说道:“晚辈的山庄里备的有各种灵丹妙药,就请杜爷随我回庄,晚辈延请名医替杜爷诊治。”杜乘风摇头说道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这里风光甚好,我就在这里歇着,哪里都不想去。”
  赫连勃愣了一愣,慢慢说道:“晚辈若是非要请杜爷走一趟呢?”少年听了跳将起来,拦着杜乘风身前,怒道:“原来你也不是好人。”杜乘风哈哈笑道:“你莫非也是想要我的刀谱?”他笑的声音大了点,牵动着痛处,忍不住呻吟了一声。
  赫连勃讪笑道:“晚辈只是仰慕杜爷,情难自抑,若是杜爷不弃,能收晚辈做个徒弟,晚辈必定结草衔环,在您身边服侍。”杜乘风说道:“今日之事也是有趣。”他指着少年说道:“我想收他做徒弟,他不肯,不想收你做徒弟,你倒偏要来做。”
  赫连勃看了少年一眼,眼神中夹杂着艳羡和怨恨,一闪而过,随即笑道:“这位小兄弟身在福中不知福,容我劝劝他。我们一起拜在您的门下,他入门在先,我就叫他一声师哥也无妨。”杜乘风摇头说道:“可是我已经改主意了,这辈子我一个徒弟都不收。”
  赫连勃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,正要说话,杜乘风已经接着说道:“你现在是不是心怀怨恨?”赫连勃一惊,赶忙说道:“晚辈不敢。”杜乘风悠然说道:“你若是想要动手硬抢,我已内力耗尽,他只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,可没人拦得住你。”
  赫连勃低头不语,一双眼睛在杜乘风和少年身上来回逡巡,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。杜乘风索性躺倒在地,看着天上白云悠悠,自顾自说道:“你若要我拱手送人,可是休想,既然想要,自己来拿就是。”
  赫连勃往前走了两步,少年早捡起那半把柴刀,喊道:“你不要过来!”杜乘风说道:“小哥,你打不过他的,还是任他取了刀谱,早早走人吧。”听了这话,赫连勃又停了下来,心里诸般念头来回打转,就是拿不定主意,不敢往前再走半步,
 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许久,杜乘风忍不住叹道:“赫连勃勃也算一代雄主,你既然想复兴祖宗的基业,这点胆量都没有,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?”赫连勃大叫一声,突然飞身跳起,直扑过来。少年横下心来,挥刀要拦,哪知道赫连勃的身子在空中猛一转身,倒飞出去,脚尖连点,去得飞快,转眼就没了踪影。到头来他也没有胆量试上一试。
  少年正自一怔,听得身后杜乘风长舒一口气,回头再看,见杜乘风脸色惨白,浑身颤抖,大惊失色,伏身过去,问道:“大叔,你怎么样了?”杜乘风连着骇退两名高手,虽未出力,却是大耗心智,神志渐失,只是心里得意,犹自忍不住低声说道:“骆公公下毒在先,志在必得,所以要针锋相对,挫其锐气,赫连勃本就胆怯,老子偏要示之以虚,让他猜疑。小哥,打架比得不光是功夫,还要看得准人心才是。”他声音越来越低,说到最后,气若游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