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鏖战 (3)


小说:凤唳于台   作者:闲者余人   类别:传统武侠   加入书签   【章节错误/点此举报】   【更新慢了/点此举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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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个人步履从容,走得并不甚疾,每一步跨出去却是老大一段,一路走过来,或是随手一拍,输以内力,或是轻轻一点,解其穴道,顿时将石小川、虎头陀和田小二俱都解开,就连剩下的几只猛虎似乎也为其气势所慑,来回逡巡,不敢靠近。
  摩尼上人见他走近,心中戒意大起,面上却是不动声色,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,双手合十,微微笑道:“阿弥陀佛,这位施主器宇不凡,想必就是穆枫。南郡国乃是南陲小国,有幸款待上国太子,已是万幸,想不到连名震天下的锦衣侯也来了,我家国主求贤若渴,若是知道,必是大喜过望,定会邀请穆爷入宫,多住得些日子才好。”他料想穆枫既是来了,今日想要留住萧炼怕是不易,只不过他少年成名,不惟佛法渊深,更练就一身精妙武功,素来未遇对手,如今见到穆枫,不由得好胜心切,忍不住想要与他较量一番。
  却不料穆枫说道:“那只不过是个虚名,何足挂齿。在下前来,有个不情之请,还望上师允准。”摩尼上人见他态度谦和,并无敌意,倒是一怔,说道:“锦衣侯有话请讲,贫僧若能办到,定然从命。”
  穆枫说道:“我一路南下,听到关于上师的许多美誉,说您自幼落发为僧,精研佛法,十一岁便在十八寺辩经大会上一举驳倒三十五位前辈高僧,拔得头筹,十九岁即做到了阿难寺的主持,二十五岁南郡国大旱数月,民不聊生,您发愤绝食以求雨,历七天七夜,终于感动天地神佛,而普降甘露,凡此种种,不一而足,可见上师深悟佛理,慈悲为怀。穆枫斗胆恳请上师劝说贵邦国主息兵晏武,使两国交好,使百姓乐生,岂不是一大美事。”穆枫说到情动处,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个大礼。
  摩尼上人听穆枫所言俱是自己过往成就,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,不以为怀,从穆枫口里说出来,一片挚诚,却也听得颇为受用,有那么一刻,心念转动,就险些要答应下来,不由得伸手搀扶,并未用上内力。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穆枫时,他突然想到:哎哟,穆枫是什么人?他若是使诈,我这一伸手,岂不是被他所制?他思虑及此,念到力到,手上顿时贯注了内力,一边手就触碰到了穆枫的手臂,却发现穆枫的手臂虽是有力,却丝毫没有使出内力。
  摩尼上人到底自负身份,既是见到对方并未运气发力,便也赶忙收回了内力,只是这一发一收之际,饶是内力浑厚如他也不免有些失措,脸上微微红了一红。他旋即想到:穆枫既是未用内力,我若是就此施力,岂不是正好将他拿下?只是这个念头才在他脑中浮现,穆枫已经就势挺起身子,将手撤了回去,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,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之情。
  摩尼上人见到自己的心思被他识破,先是觉得有些惭愧,旋即变得气恼,他素来自负聪明绝顶,与人论辩佛理、比试武功,从未如今日这般落于下风,虽想出招,却也知道气势上即是输了一筹,再要出手,怕也是输多胜少。他心思敏捷,既是拿定了主意,当即身子向后荡了开去,口里说道:“穆施主谬赞。贫僧只识佛法,与国主所论也无非佛理,此等军国朝政,还是请自行与我家国主相商为好。”说话的功夫,他脚不停步,已经掠出了丛林。
  虎头陀见师父突然离去,不明就里,赶紧带着剩下的几只老虎为随而去,一会功夫,也没了身影。穆枫看着摩尼上人离去的背影,长叹了一声。
  自穆枫到来,诸人以为会与摩尼上人有场恶战,俱都屏息以待,哪里料到才说了几句话,摩尼上人突然离去。诸人虽是武功不及,不曾看出其中的端倪,但是见到摩尼上人匆匆离去,大体也猜到是穆枫占了上风,到的此时,萧炼才喊道:“穆……穆爷,你怎么来了?”
  穆枫与萧炼数年未见,见他已非昔日童稚少年,颇感欣慰,在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忧郁恍惚,反不如往日的清澈无忧,又觉伤感,躬身行礼,不由得感慨道:“太子长大了,有心事了。”萧炼听了,再难抑制,哽咽起来。
  谢天顺心头大喜,忍不住大笑道:“太子爷,这也得算成我的功劳。”原来谢天顺既是得着萧炼许之以功名富贵,念兹在兹,时刻不曾或忘,虽是避居乡里,自有布下的耳目传递东关的消息,一听说萧炼偷逃出宫的消息,便急忙赶到吕家宅院报以穆枫知道。两个人一路追踪下来,沿途寻访,却不曾料到萧炼途中为董老大所掳,另有一段经历,故而到的此时才终于遇到。
  萧炼突然想起,惊道:“穆爷,快救父皇。”谢天顺说道:“太子爷放心,那什么狗屁国师沿途布得有伏兵,想要拦截援兵,穆爷既是到了,伏兵必已被击退,想必此刻我朝的兵马已经赶到,南郡国弹丸之地,哪里挡得住大军雷霆一击。”萧炼这才明白,穆枫之所以到得稍迟,却是去办了这件大事。
  穆枫侧耳倾听了一下,笑道:“太子爷,我们一起出去看看?”萧炼点头道好,穆枫将他轻轻抱起,负于背上。他年幼之时,常央求穆枫背负着在宫中疾走跳跃,以做玩耍,虽是时隔多年,穆枫习以为常,便依旧将他背起。穆枫又朝石小川和田小二招了招手,唤到身旁,一手牵起一个,缓步往林外走去,边走边说道:“这一路之上你们必是历经艰险,只盼着你们都能牢记在心,日后不管发生什么,都莫要忘了今日这份情谊。”
  萧炼心情大好,伏在穆枫背上,叫嚷道:“穆爷,原来你偷偷收了个徒弟。小川哥武功好,人更好,亏得有他在,我才能逃得出来。”穆枫笑道:“当年他也想着逃跑,可不曾让我省心。”石小川想起往事,心头一热,心里想的是:迟早有一天我也要练成和师父一样的武功,和他一样,让人敬重。
  几个人说着话,已经走到了丛林外面,未见其状,先闻其声,只听得山谷下面战鼓喧天,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。原来这时候后续的援兵俱已赶到,排开阵势,席卷而至,人数虽不甚多,却是久经战阵,训练有素,二百人结成一小队,弓箭手、刀斧手、长枪手一应俱全,既可远攻,亦能近战,各队之间更是彼此接应,有如长蛇,正所谓敌攻其首,则以尾袭之,敌攻其尾,则以首击之,纵横奔突,如身使臂、如臂使指。
  几个人说着话,已经走到了丛林外面,未见其状,先闻其声,只听得山谷下面战鼓喧天,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。原来这时候后续的援兵俱已赶到,席卷而至,人数虽不甚多,却是久经战阵,训练有素,二百人结成一小队,弓箭手、刀斧手、长枪手一应俱全,既可远攻,亦能近战,各队之间更是彼此接应,有如长蛇,正所谓敌攻其首,则以尾袭之,敌攻其尾,则以首击之,纵横奔突,如身使臂、如臂使指。
  这边阵势刚刚排开,对面便有十几匹战马奔了过来,马上的官兵俱都带伤,浑身是血,却原来是贺知节所带的人马,抵住乌荼族的骑兵,与之厮杀了半晌,死伤殆尽,剩下十几人见着援兵赶到,拼死杀出重围,败退下来。在他们后面,乌荼族的骑兵犹自紧追不舍,呼啸而至。
  隔得尚远,贺知节大喊道:“我是腾关总兵贺知节,快救我等!”带队的军官见状,将手中的号旗一挥,官兵往两边分开,让出道来,放贺知节带着部下奔了过去,随即又合拢起来,恰好挡住了追到的乌荼族骑兵。排在前面的官兵将半人多高的盾牌立于地上,又将三丈多长的长矛自盾牌后面探了出去,密密麻麻,犹如一片丛林。乌荼族的骑兵冲到阵前,看到面前寒光耀眼的长矛,俱都吓得勒住马,正在迟疑之际,带队的军官又是一挥号旗,顿时便有无数支弩箭射了过去,力贯重甲,射倒了几十名乌荼族骑兵。
  剩下的一起驱马退出去几十步,稍稍重整人马,便齐齐的发一声喊,重又冲杀过来,将手中的投枪掷出。官兵虽有死伤,却依旧牢牢地守住阵势,弩箭齐发。乌荼族骑兵如是者三,连着几轮突击,都未能击破官兵的阵势,反倒死伤者众,有那在阵前受伤的,还在地上呻吟挣扎,没来得及被救下,便已被冲上前来的刀斧手结果了性命。到的最后,乌荼族骑兵终于抵敌不住,败退回了本阵。
  南郡国的官兵本就募自各部族,虽是人人彪悍骁勇,却不曾见过这种阵仗,乌荼族的骑兵既是败退下去,又有三五个部族的步兵冲杀过来,径直闯入阵中,片刻功夫死伤殆尽,剩下的各族开始动摇,先是三三两两的士兵掉头逃跑,继而人数越来越多,虽有军官大声喝止,却哪里喝止得住,终而至于全阵崩溃,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,争先恐后要逃出山谷,保得性命。
  尾随其后的官兵步步紧追,却是阵势不改,又是一阵掩杀,虽有那负隅抵抗的,却终究大势已去,转眼都在刀枪之下成了孤魂野鬼,就是没死的,也已或斩断肢体,或身中数箭,倒卧地上,大声哀嚎,血流遍地。
  萧炼哪里见到过这种情形,看得是心惊胆战,面色苍白,就算是石小川也是暗暗吃惊,忍不住去想:在这千军万马面前,一个人武功再高,也是不济事的。倒是谢天顺看得津津有味,与田小二在一旁指指点点,大加点评,穆枫侧耳听他们说了一会,见田小二所言颇能中的,不由多看了他几眼。
  这时候穆枫看到,蜂拥败退的南郡国士兵当中突然四散,一小队人马护着当中几个人边打边退。他目光锐利,看得清楚,当中那几个人里面除了摩尼上人和虎头陀,还有一人身披黄袍,头戴冠冕,骑坐在一头老虎身上,虽是看不清容貌,却能看到他举止慌乱,料得那便是南郡国的国主,正由摩尼上人和虎头陀护佑着,要撤出战场。
  随后他又看到一队黑甲骑兵冲杀过来,杀入敌阵,紧追不舍,为首一人身穿金甲,手持马槊,连挑数人,大有一副不擒住南郡国主不肯罢休的架势,眼看着就要追到。穆枫暗叫不好,将萧炼放下,来不及多说,飞身而起,朝山谷冲了下去。
  那金甲将领正是国主,他带着黑甲骑兵一冲,便杀入了敌阵的中军,一番苦战,将南郡国主的侍卫驱散,先已将敌阵搅得震动,待到大军赶到,南郡国的士兵土崩瓦解,便一路追杀,誓要拿下南郡国主。他眼看着南郡国主就在面前,神色慌张,一心想逃,心中得意,大喝一声,将手中的马槊一挺,重重地掷了出去。
  那柄马槊激射而出,堪堪射到,突然从南郡国主的身旁跳出一个中年僧人,看准了马槊的来势,伸手猛地一拨槊身,那柄马槊倏地掉转回来,笔直地朝国主射了过来。国主大惊,侧身闪躲,却是躲得慢了一点,被马槊击中左肋,顿时跌于马下。
  这时候那中年僧人就已经飞身掠了过来,人在空中,双脚连踢,将几名赶到的黑甲骑兵俱都踢倒,猛一个翻身,头下脚下,一掌朝国主的头顶就拍了下去。只是他这一掌还没拍到,一条人影疾速赶到,伸手接住了他这一掌。双掌相击,两个人都是一晃,中年僧人借力使力,身子腾空而起,飞起一脚,将一侧山崖上的一块大石踢得粉碎,砂石飞溅,将追上来的黑甲骑兵阻的一阻,这才跳回到南郡国主身旁,高声说道:“穆枫,好功夫。日后定要与你比个高下。”
  摩尼上人显露了这一手高明的武功,吓得蜂拥而上的官兵不敢再追,护着南郡国主和残余的士兵匆匆离去。众官兵眼见的国主为马槊所中,坠于马下,俱都大惊失色,无数双眼睛一起看了过去,一时之间竟是鸦雀无声。穆枫既是逼退了摩尼上人,俯身去看国主的伤情,急切地问道:“要不要紧?”
  国主摆了摆手,笑道:“还死不了。”原来他所披乃是宝甲,虽被马槊撞落马下,腰肋疼痛,幸得未受重伤。穆枫见他既是无恙,转身就要离开。国主喊了声,“小乞丐,你要走吗?”他若是喊别的,穆枫或许并不理睬,偏偏喊的是小乞丐,那是当年他们初次相识之时所起的绰号,穆枫听到,种种前尘往事涌上心头,两只脚便迈不开了。
  这时候国主已经挺身站起,扳鞍上马,看到此役大获全胜,虽是未能擒获南郡国主,却也将其打得元气大伤,料想十数年内难能恢复,不由得心头振奋,振臂高呼。众官兵看到国主重新上马,金甲灿烂,再想到连摩尼上人那样的武功都无法伤得国主分毫,个个心中生起敬仰膜拜之情,视国主几若天神一般,纷纷下跪,山呼万岁,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。
  国主待喊声稍歇,扬声呼道:“锦衣侯穆枫护驾有功,封一等辅国公,以彰忠勇。”众官兵齐声高呼道:“恭喜穆侯爷。穆侯爷武功盖世,忠勇无双。”国主骑在马上,居高临下,一双眼睛直视穆枫,等着他跪倒谢恩。穆枫一时之间沉默不语。